與視覺無關的旅行

(同團團友幫我在紅教堂前拍的一張照片。馬六甲，2008-10-8)
　
與視覺無關的旅行
馬來西亞，2009-10-7到11 (五日四夜旅行團)
　
簡介：
我參加了一個5日4夜的旅行團去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馬來西亞，全程我都閉上或蒙上眼睛(扮盲)：由香港－馬來西亞－香港，純粹用身體去經驗一次沒有視覺的旅行。我在過程中會一樣觀光拍照，照片是讓我未來的眼睛看的異地風景，這批照片連同其他團員的合照和錄影，會是日後唯一構成我對馬來西亞間接的視覺經驗和旅遊記憶。而我以後都不會再踏足馬來西亞。
　
白雙全
　
A Travel Without Visual Experience
Malaysia, 2009-10-7 to 11 (5-days/4-nights tour group)
　
Summary:
I joined a 5-day/4-nights tour group to Malaysia, a country that I had never been before. From Hong Kong to Malaysia then back to Hong Kong, I either closed or covered up my eyes (in order to pretend that I was blind) for the entire journey. During the trip, I was still doing all the sightseeing and took many photos, but instead of seeing, I only used my body to sense and experience my surroundings. These photographs enabled my “future” eyes to view the documented foreign landscapes at a later stage. My images, along with photography and videos from other members of the tour group, became the sole reference of my indirect memories and visual experience for Malaysia. I will possibly never step foot into Malaysia again.
　
Pak Shueng Chuen

三則關於看不見的故事

寫在出發之前：
(2008-9-18，在東京一所私房料理內，我和日本女作家Erika Kobayashi談起《與視覺無關的旅行》，事後作的筆記，括弧內是改動或潤飾過的部份。)

最初想做這件作品應該是看了(台灣作家)鴻鴻的一首詩，(詩題和內容我都忘記了，只記得和鴻鴻有關)；後來想起(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小學(時)看過的一部日劇，一位盲眼的少女復明後，(探訪從前住過的地方)，她在走過的路上(心理出現)奇異的(反應)，(就)像去了一處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為她眼前的景物感觸落淚)。日本的作家朋友聽過後，告訴我一則(法國的文學故事)：「有一個作家帶著一群(失明)的小朋友走上巴黎鐵塔(旅行)，(當快要到達塔頂時，雖然他們甚麼也沒有看見，他們卻是一個跟著一個)哭(起來)了。」

我想可以看見的人看不見的經驗和看不見的人看見的經驗同樣寶貴和重要，這就是我想去做這件作品的原因。
　

沒有視覺不一定是盲人／盲人不一定沒有視覺

寫在旅行之後1：
(2008-10-12，我從馬來西亞回港後兩天，隨即就要前往意大利，在長途飛機上我把上次旅行零碎的回憶和思考記錄了下來。文章字句經過整理，2008-11-24。)

一、聲音與映像
在旅行的過程中，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眼前的景物，但眼內浮現的映像卻更豐富。聲音可以說是構成這次旅行的主要元素，領隊的說話(或其他的聲音)引導映像出現，很多是以前旅行時見過的景物或電視上風光片的殘餘記憶，加加減減，在眼內剪輯成馬來西亞的風光。在我看見的映像中，靜態的景物比較多，會動的較少，而且映像往往又不一定準確，(最深刻的印象是在馬六甲的紅教堂前面，在我眼內出現的映像竟是杏黃色的尖頂教堂，後來我想起這是第一次去澳門旅行時見過的建築物！)熱的地方會有較光明的感覺，但整體上我所「看見」的環境都比較灰暗(這可能和我閉著眼睛有關)，而且簡陋(因為我腳踏的地方多有不平)。不知甚麼原因，我在晚上「看見」的映像，都特別清楚。沒有視覺的眼睛，身體對空間的感覺大部份來自聲音的引導，安靜的環境有遼闊的想像空間，嘈吵的地方感覺很狹窄。

「看」有幾個層次，打開眼晴是看，閉上眼也在看，蒙著眼但打開眼簾也是在看。蒙著眼但打開眼簾時，身體處於一個正常的感知狀態，較易辨認和記錄身體所處的環境，行動和方向感都很快能夠和已知的經驗結合和協調。但當我閉上眼睛，我的感覺不單是黑，而且是浮，它使我的身體立即進入幻想的狀態，眼內自動湧現不同的想像和幻覺。閉上眼睛的身體不會走動，所以走動的身體和閉合的眼睛極不協調，兩著好像同時處於兩個不同的地方。當身體靜止時，眼內的世界會出現較多的想像。閉上眼可以是睡覺的狀態，也可以是睡不著覺。睡著了，就會做夢，在夢裡，有時又會看見現實的世界……

二、身體的記憶
沒有映像的記憶是很短暫的。當身體回到香港，我打開眼睛時，因為記憶沒有映像的部份，我好像沒有去過馬來西亞似的。但當我閉上眼睛，回憶又從身體慢慢地走出來，身體可能需要在相同的狀態下才可以記憶發生過的事情。

三雙眼睛／一個身體

寫在旅行之後2：
《與視覺無關的旅行》共有三個部份，或者是三件作品：

一、沒有眼睛的身體。身體在沒有視覺下去感應外在的世界，聲音、腳底和地面的接觸、記憶和想像構成的旅行經驗。這是作品的行為藝術部份。

二、一雙間接的眼睛。我在當下想像將來的眼睛怎樣觀看當下「看見」的事物。我在整個旅程都閉上眼睛，所以在旅程中所拍攝的照片都是我當下的眼睛所看不見的映像，但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刻，眼底為將來的眼睛閃動過一幅映像，這幅映像同時停留了在記憶和相機的底片內。當我在拍攝時，腦海在想像將來的眼睛怎樣看見現在的事物；而當我在看照片時，又想像那時的身體處於一個怎樣的環境。此刻的身體和那刻產生距離，而我和另一個我之間又製造了一種疏離感，兩者慢慢走近對方就是旅行。

因為我的眼睛不在現場，所以可以用比較抽離和客觀的角度閱讀自己和自己所看見的事物。這是作品的攝影部份，是一批為將來的回憶製造的映像。

把眼睛閉上去旅行，在旅程中拍照，其實是視覺上雙倍的旅遊經驗：第一次是沒有眼睛，在腦海裡自動浮現的映像，它們交織出一個回憶與想像的視覺旅行。第二次是帶著眼睛，從相片中去觀看、確認及重組身體在以前的旅行記錄。

三、第三者的眼睛。馬智恒(隨團攝影師)所拍攝的影片、媽媽(我的盲公竹)和其他團友所拍的照片和影片，是在我以外看我的眼睛。我借他們的眼睛看我在旅行中的身體，一方面是我去過馬來西亞的佐證，而另一方面是用一個更抽離的角度去觀看自己。這是錄像的部份，在看旅行相片前不可以觀看。

2008-10-12
去意大利的飛機上

筆記及草圖

(圖：憑記憶繪畫的酒店房間平面圖。吉隆坡，2008-10-10)

(圖：在橋邊憑欄聆聽清真晚禱歌聲的雨夜。吉隆坡，2008-10-10)

附件1：

永安旅遊(KCL05U)
重新認識馬來西亞馬六甲、吉隆坡、狄臣港五天直航團
http://218.188.255.178/pdf/pdf/KCL05U20080909.pdf

行程：
帶你認識馬六甲，馬六甲有古城之稱，面積約1,650平方公里，人口約73萬。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於2008年7月7日在加拿大魁北克舉辦的世界文化遺產大會上宣布馬六甲正式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

航班資料：
‧採乘香港快運航空(UO)豪華客機直航來回　
去程：香港/吉隆坡 下午1945 起飛，晚上2320抵達　
回程：吉隆坡/香港 早上0800 起飛，早上1155抵港
‧航班時間如有更改，則以航空公司為準
‧不設延期停留

※重本安排昂貴入場費用，全部包齊：
‧暢玩神奇冒險樂園，內有各種新穎好玩的機動遊戲及娛樂設施、全球最長的吊橋。非洲水上樂園，更有多種刺激的高速滑梯、人造浪海灣，不容錯過。
‧登上馬六甲塔觀景台，俯覽馬六甲景致。
※品嚐馬來西亞地道美食：著名麵包雞、大馬地道風味餐及海鮮晚餐。客人更可自行前往充滿歐陸風情的“星?路”露天茶座，美食集中地的阿廬食街及蕉籟不夜天大排檔，自行選擇其至愛的地道美食。

～荷蘭貴族街：原為雞場街，街道主要分為兩部份，一面是以古城舊屋裝修而成的特別風格酒吧及茶館，另一面是小販開售的特式小檔，每逢週末及假期，這街道便成為時尚熱點。
～歷史噴水池：是一座記載著古城成長而混合了現代建築的一座別具風格噴水池，它以古銅色雕刻，記載了古城興衰時期的人物及事件，是一本歷史記事簿。
～蘇丹皇宮：以當年古城年代的建築可稱是氣勢宏偉，建築典雅。
～鄭和文化館：當地華人為紀念鄭和下西洋六百週年，特意出資在其遺址改建的一個文化館，極具文化特色及意義。全程住宿1晚水中高腳屋及3晚五星級酒店，體驗馬來西亞風情，享受悠閒假期
～The Legend Water Chalets或Avillion Village Resort水中高腳屋
保證入住1晚狄臣港The Legend Water Chalets或Avillion Village Resort水中高腳屋，度假酒店充滿馬來風情，坐落於海邊並與馬六甲海峽遙遙對望，環境寧靜舒泰，每間房均設有私人露台，海天一色之美景盡入眼簾。你更可一試一邊睇星星，一邊聽海浪聲，浪漫寫意。
～細意安排連續兩晚入住吉隆坡市中心五星級酒店Crowne Plaza/Prince/Park Royal，鄰近地鐵站，各類型購物城及食府近在咫尺，方便行街購物。更預留一天自由活動時間，隨客人個人喜好觀光購物，享受跟團的私人空間。

附件2：

盲人攝影
這批相片是我在看不見的狀態下用相機拍攝的，攝於2008-10-7到2008-10-11，馬來西亞(最早的小部份在香港和飛機上拍的)。相機型號：OlymplusμII全自動相機(沒有變焦，連閃光燈)；膠卷：10筒Kodas(200)36和9筒Fuji(200)36，共19筒。這裡所沖印出來的只有5筒膠卷，頭3筒在2008-11-19香港沖印，分別是兩筒Kodas和1筒Fuji，編號為11、12和14(號碼是隨機編上的)；另外兩筒在2008-12-9香港沖印，1筒Kodas和1筒Fuji，編號為5和17；其餘膠卷我在短期內不會沖印，或永不沖印。照片附有標題、在相片內有日期和時間。


m081007.1008：出發啦！在香港上飛機前，我已經用膠貼封了雙眼，再帶墨鏡，所以全程：由香港出發到回港，我都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包括在過馬來西亞海關我也不用打開眼睛(雖然職員見到護照上的相片我雙目放光)，基本上我也沒有見過所有團員的樣子。

m081009.1143：只記得暴曬一刻的感覺，不太相信自己的身體去過這個地方。媽媽是我的隨團盲公竹。

m081009.1200：坐車是有坐車的感覺的，因為身體在震動。但風景就努力去想像，我記得導遊說兩旁都是油棕樹，我還以為是一片綠油油的山頭。

m081009.1236：我們午飯的印度餐館聽說有很多明星來過，我還以為有發哥、楊紫瓊、食神肥滔，出乎意外是郭富城、陳錦鴻、商天蛾、還有大姐明等。

m081009.1305：同桌的團友，聲音很熟，樣子很陌生。

m081009.1145：只有天空跟我在眼內看見的是一模一樣。

m081009.1329：我的眼睛可以隱約「看見」閃光的一刻，那一點閃光的位置是我。

m081009.1334：甜美的聲音令人回味，但想像好似總比眼見美好呢～

m081010.1324：還以為是香港一景。

m081010.1402：在地標前拍攝留念，其實在我去吉隆坡前已有這個想像。

m081010.2034：當我們行到河畔時，遠處傳來清真寺的晚禱。流水，頌聲，我們站在這裡聽了十多分鐘，至今仍在我的腦海徘徊。

m081010.2043：這不是我眼中「看見」的清真寺。

m081010.2141：在我眼底看見的吉隆坡總是暗一點，簡陋一點。

RTHK《不一樣的旅遊》訪問

我和馬仔入RTHK拍《不一樣的旅遊》的廠景，主持是Viann和狄龍的兒子Sean，暢談我們在馬來西亞《與視覺無關的旅遊》，其實和一般跟團的旅遊沒有分別，只是我全程都閉上眼睛，詳見http://invisibletravel.blogspot.com/

　
我在拍攝當日才第一次看見馬仔拍的片段，雖然看見自己的身體在某些地方，但我對這地方卻一點印象也沒有，感覺十分怪異。平日在巴士被迫見到Viann，到面對面見到真人，像朋友一樣對話，感覺也很怪異。去完這次旅行最大的結論是，不要太過相信眼睛，因為視覺的會好容易蓋過我的其他感官的感覺，使我們失去應有的想像力。廣播道，28/12

在此再一次向同團的團友、團長Chris和導遊致謝，他們充分顯出對盲人的愛心和幫助。當然最多謝的是媽媽和馬仔！

《不一樣的旅遊》
播放日期：2009-1-10(六)亞視7:30
網頁：http://www.rthk.org.hk/special/journey/journey_set_08.htm
片段：http://www.rthk.org.hk/rthk/tv/journey/20090110.html